抗疫中的一頓晚餐

身邊有兩個醫護好友。

能成為好朋友，多少因為愛。

而主要因為大家價值觀相近，能交心。

去年日常對白：平安？

最近改為：夠口罩？

想念醫護朋友安好，但未敢相見。

昨天忍不了，大家還是約口罩下相見，到一間黃店。

黃店月尾結業，老闆說辛苦又虧錢，當天很失意。

我們選擇看見天空的露天位置坐下，因比較通風。

再等八點鐘，一起試搶售網上口罩，

醫護日常！

最後我們還是點了餐，聊天的時候戴着口罩。

食物到了，炒蛋看來很美味。

一起除口罩，打算安靜地各自吃自己那碟飯。

我們建議，大家先不說話，把東西好好吃完，免互相感染。

吃下幾口熱飯，眼淚竟流出來，

按不住了⋯⋯

一邊吃飯一邊哭，只是小時候的回憶。

跟朋友吃頓飯，要承受這麼大的壓力？

何以這麼苦？

人與人的距離，太悲傷⋯⋯

朋友笑說是幸運，說還能夠哭，説他已經哭不出來了。

經歷抗爭運動、經歷社會衰敗，再加一場疫症。

離開座位，走到街角抹眼淚，抹鼻涕。

心還恐怕眼淚會傳播病毒，

想好好抹乾淨才回去吃飯。

把飯餸全部吃光，一粒米都沒有留低。

現在大家應該知道，米是很珍貴的。

生命中每當痛苦的時候，都發覺身邊有人比自己更痛苦。

總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傷感下去，

至少自己家中還有廁紙⋯⋯

一向少食米，別人喜歡的生活用品，

不是自己經常購買的東西，不用爭。

再說，黃店老闆今晚比任何人也失意。

她的故事、她的痛，

在抗爭運動中不少人都知道。

今晚看着她酒醉，酒醉中送上兩杯給我們喝。

然後大家舉杯，但不是為了慶祝。

「我們為乜舉杯？」

不知道。

只因為不確定明天還有沒有這舉杯的機會，

所以先來一起舉杯。

心碎是不能言語的⋯⋯

走前，她叮囑我們：月尾前有時間和網絡，

就來幫手把一些東西送去慈善機構，送給有需要的人。

不少朋友自我隔離，關鍵十四天又十四天。

這像是無了期的輪迴，開始覺得作用不大。

關口照開，人來人往。

強制檢疫是國王的新衣。

《黑色幽默》

朋友氣言：現在情況，倒不如一起除下口罩，一起受感染。

我：當疫情變成了風土病，我們從此再沒有恐懼⋯⋯

話說回來，今晚老闆煮飯全程沒戴口罩。

我還把喝不完的酒分給了朋友，壞習慣。

這餐飯風險可高，

的確只有好朋友才能包容和承受。